孙惠敏

　　周末的阳光慵懒地洒进客厅，我窝在沙发里追剧，难得半日清闲。母亲端着切好的水果盘走进来，正要招呼她一起看，却见她突然凑近，目光直直地锁定在我的头顶。

　　我被盯得发懵，下意识摸了摸脑袋说：“妈，怎么啦?”母亲的手轻轻探过来，拨开我头顶的发丝，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说：“你怎么有几根白发了?”我慌忙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果然，几根银丝在黑发间格外刺眼，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竟不知它们何时悄悄冒了出来。

　　我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就几根白头发，染染就行，不碍事。”母亲却蹙起眉头，转身就往梳妆台走去，嘴里念叨着：“女孩子顶着白发多不好看，妈给你染染。”我本想推辞，连日工作的疲惫早已将我包围，可母亲动作极快，眨眼间就翻出了染发膏，利落地调配起来。

　　调配好染发膏，母亲搬来小凳子，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我顺从地落座，她像小时候给我编辫子那样，将我的头发分成一缕缕。她的指尖穿梭在发丝间，力度轻柔得像羽毛拂过，熟悉的触感一下子把我拽回了儿时时光。

　　母亲开始染发，动作小心翼翼。我不经意间瞥见她的手，那双手曾经细腻光滑，如今却布满细密的纹路，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可岁月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她一边染一边絮叨：“天天忙工作，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熬夜多伤身体。”听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唠叨，我的鼻子突然泛起酸涩。

　　“妈，您别操心了，我都这么大了，知道照顾自己。”我轻声说道。母亲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染着头发，偶尔用毛巾轻轻擦去我额头上不小心沾上的染发膏。过了许久，她才开口：“你再大，在妈眼里也是孩子。”

　　我静静坐着，感受着这份独属于母亲的温柔。抬眼望向镜子，镜中的母亲已经弯下了腰，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曾经乌黑的鬓角如今爬满银丝，可看向我的眼神，却依然充满了疼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曾经那个年轻漂亮的母亲，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将自己的青春都熬成了白发苍颜。

　　想到这儿，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落在衣服上。母亲察觉到我的异样，慌忙放下染发刷，伸手替我擦拭：“怎么了?是不是弄到眼睛里了?”我摇摇头，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脸埋进她的掌心，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这双手，曾为我遮风挡雨，如今虽变得粗糙，却依然温暖。

　　染完头发，母亲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白发才放心。她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嘴里还在叮嘱：“别总熬夜，多吃点有营养的。”这些话，我听过无数遍，此刻却觉得格外滚烫，烫得眼眶生疼。

　　明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原以为能随时见面，可忙碌的工作却让陪伴变得如此奢侈，而母亲，始终用她的方式，把满满的爱藏在每一个细节里。她自己的头发早已半白，却还惦记着为我染黑那几根白发。那些藏在发间的温柔，是岁月冲不散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