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中

　　乾县素有“头枕姑婆陵，脚踏咸阳城”之誉。初到时，只觉此城与关中其他县城无甚区别。直到立于窗前，望见北城墙外两座巍然屹立的阙楼——当地人称“双乳峰”，方生探访之念。

　　本地文友告知，乾陵在此地被亲切唤作“姑婆陵”。择一晴日，我们欣然前往。远远望见如凝滞瀑布的“云梯”，攀爬时大家争先恐后，唯我缓步徐行，欲细细品味。

　　等登上“云梯”大家都气喘吁吁，只好停下来休息。司马道前左右两侧各立有一柱华表，导游讲述着它的美学价值和深邃的历史文化底蕴。八面柱身镌刻盘龙，寓意天地阴阳;莲座托起圆形柱顶，暗合万物衍生之道。柱毁于地震，今见者为后世修复。

　　过了华表，步入司马道，两侧石兽石人肃立。司马道两边依次有着石兽、石人，高大威猛有皇家气派。那对翼马雄立于天地之间彰显着大唐的雄姿，似乎只等着纵身飞天呢。还有那被奉为朱雀的鸵鸟，天生神异，昭示着皇权神授。陪葬的石人体形高峻，庄重肃穆，手持笏板好像和当年帝王早朝时的情形一样。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传说，秦始皇手下有一员虎将名叫“翁仲”，曾因大败匈奴立下奇功。在他去世后，人们把他的雕像树立在边境上，以求取连年太平，也许皇帝们也想百年之后平平安安，于是这些石人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翁仲”。

　　中国帝王陵墓里有两个极特别之处，乾陵都体现出来了。一在于它是合葬陵，二在于它首开在陵前立碑的风气，而且一立就是两块。述圣纪碑被立在左侧，右侧是名满天下的无字碑。文友半开玩笑地说，应该先看述圣纪碑，再看无字碑，可以看出他们仍是把这位女皇帝当成“则天大圣皇后”看待呢。述圣纪碑又称“七截碑”，算是高宗李治的神道碑，因毁于地震后经修复，五截碑体，再加上基座和顶盖，就成了七截，碑文是他的妻子拟的，字是他的儿子李显写的。相较于述圣纪碑，无字碑就更耐人寻味了，这是一块给女皇帝立的碑，飞龙碑体，赤龙顶盖，不着一字却尽显风流。当然，现在碑身上的题刻都是后人留下的，至于在树碑时为何不刻字，说法很多。有的讲女皇帝的功绩题石刻存还不足以流芳百世，也有的说这是要后人去评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真得后人去评说了。

　　六十一藩王像尽失首级，残破中透出历史沧桑。石狮无分雄雌，与毕沅、郭沫若题字共见证古今。登临陵冢，脚下帝陵静卧，远方阙楼巍峨，永泰公主墓、懿德太子墓等十八座陪葬墓拱卫四周，如众星捧月。乾陵西门石狮仅存其一，枝头红柿灿若云霞。“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的意境宛在眼前。

　　“姑婆陵”之称，饱含对武则天的敬重。纵有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极尽挞伐，然首肯此文者恰为武后本人。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时她潸然泪下——终究还是妻子，还是母亲。她有一首诗题目就叫《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作为诗人有自己的哀怨，作为帝王有自己的无奈与辛酸。

　　崔巍的“姑婆陵”，就好像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交织着热望和失望，熔铸着苦难和悲愁，时时激荡着悠远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