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乡下看望一位文友,文友特意请来自己的发小为我们表演戏法。表演的内容是“三仙归洞”,三个棒棒糖大小的海绵球饰演三位“神仙”,两个口径十公分大小的陶瓷碗权当两个“仙洞”。三个海绵球在表演者的指挥下,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变成了能飞会隐身的精灵,在两个“仙洞”中随心所欲地进进出出,位置和数量不断变换,让观者眼花缭乱,百猜不中。表演快结束时,众目睽睽之下,两个海绵球不知什么时候竟跑进了一位女文友一直攥得紧紧的手心中,吓得这位年轻的姑娘失声惊叫起来。
表演者叫雷鸣,戏法手艺来源于其曾祖父雷庆善。
清朝的时候,家住华山脚下兴乐坊村的雷庆善特别崇拜道家思想,于是到华山玉泉院做了一个居家道士。在长期与道士吃斋念经学做神仙的日子里,雷庆善发现道家的隐身易形术、役使鬼神术、神仙索等非常神秘的现象原来是一种幻术,是道士们变的戏法。在耳濡目染中,他喜欢上了这些神秘的东西并潜心钻研,最终学到了戏法的真传。
为了挣钱养家糊口,空闲时,雷庆善带上儿子雷都勤去西岳庙古会、三河口码头、敷水古镇等地表演,他表演的“巨灵擘山”“二郎担山”“沉香劈山”等神话题材戏法,让人仿佛进入了神话世界,深受老百姓喜爱,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声誉。
为了让儿子多一些历练、多学一些本领,1904年,雷庆善带着18岁的雷都勤加入了甘肃省武威一个以武术、杂技为主的杂耍班,随杂耍班一路西行新疆、青海、甘肃、宁夏表演华山戏法,开始了长达三十多年的漂流演艺生涯。
在浪迹江湖的过程中,华山戏法艺人饱受了军阀统治下匪乱猖獗、民不聊生的痛苦生活。他们接济过孤苦伶仃的老人,收养过无依无靠的孤儿,与恶霸豪强争斗过,与兵痞无赖打斗过。在这期间,雷都勤和师妹结婚生子,有了华山戏法第三代传人雷生春。
因为给被马家军打散的红军西路军人员提供过衣食和保护,1944年,国民党甘肃武威政府以“通共通匪”的罪名枪毙了雷都勤等六个“红胡子”戏法艺人,解散了在西北五省风靡了三十多年的杂耍班。
害怕再遭不测,又惊又悲的雷庆善带着孙子雷生春偷偷逃回了陕西老家,那一年,雷生春刚好18岁。雷庆善从此不许孙子沾染华山戏法,也不准家人对别人讲说外面的事情,一心埋头务农。半年后,雷庆善因思念爱子怅然离世。
多年后,村里来了个表演魔术的,看着人家的表演,雷生春心里像猫爪子抓一样难受,一下子勾起了他对华山戏法的许多回忆,他忍不住给村民表演了“三仙归洞”“仙人摘豆”等,节目并开始给大家讲华山戏法的事情。
为了使倾注了几辈人心血的华山戏法能够传承下去,雷生春决定向儿子雷鸣传授华山戏法。那时正值“文革”初期,只能在家里偷偷地教。1981年,18岁的雷鸣带着村中七八个爱好戏法的伙伴组建了华山戏法艺术团,在华山玉泉院北面的草地上圈场搭棚开始了人生第一场表演。一表演才知道,学会戏法是一回事,真正上台表演又是另外一回事。发现自己的戏法技艺还很青涩,1982年,雷鸣背上小米,专程到西安拜周化一老师为师,苦学三年。学成归来后,雷鸣又进入华山脚下的竹峪——张果老讲经台苦练三年。
“学习戏法不仅要有天赋,还要能坚持。除非你是真的很喜欢,不然坚持不下来。”雷鸣说练习戏法的过程很枯燥,一个动作要重复上百次、上千次,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他当年一心只想着怎么能练好练精,手破了,上点药接着练,累了,歇歇继续学。正是靠着对戏法的热爱和锲而不舍的精神,雷鸣的技艺有了很大进步。
1987年,雷鸣又重新组建了华山戏法艺术团。华山戏法艺术团沿着渭河一路向西,一边走、一边演、一边练,刚开始挣来的钱勉强能够维持日常开支。因为常年累月风餐露宿,头疼脑热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阴雨连绵时,演不能演,练不能练,窝在帐篷里忧郁、苦闷、想家……就这样,雷鸣和伙伴们走过了陕西、宁夏、新疆、青海,最后来到了甘肃武威——这个令雷家几代人感伤的地方。在爷爷当年就义的地方,雷鸣祭奠了爷爷和戏法艺人,重新搭起了表演华山戏法的舞台,当地老百姓看到当年的“红胡子”又回来了,都兴奋不已。
2003年中秋之夜,在北京皇帝船码头,雷鸣成功地表演了大型惊险戏法《水下无遮挡逃生术》,打破了中国没有在江河湖海表演魔术的先例,得到了“中国水下逃生表演第一人”的称号,也引起了很多演艺经纪人的关注,他的演出活动也越来越多,“西北小魔鬼”的名号不胫而走。
2007年,在华山长空栈道,雷鸣被绑住双脚、戴上手铐、装进口袋、放进一个用钢筋焊成的铁笼子里,用一根绳子吊下悬崖……他必须在三分钟内打开手铐、放开双脚、解开口袋、逃离铁笼子,否则,他就会和铁笼子一起掉下万丈深渊。
看着铁笼子在风中摇摆、抖动,附近围观的人早就停止了喧闹,大家屏住呼吸、毛发竖立、心怦怦直跳,三分钟像三十年一样漫长……绳子断了,铁笼子呼啸着坠下深渊……就在人们惊恐万分、唏嘘不已的时候,雷鸣却奇迹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瞬间掌声响成一片。
“我会尽自己最大力量让华山戏法流传下去。”雷鸣共收徒十二人,他们来自辽宁、北京、河北、河南、陕西、云南和贵州等地。去年3月,雷鸣在西安办起了华山戏法艺术中心。□秦永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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