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
自行车骑得久了,镀上了岁月的光泽,也仿佛有了生命。抚触处,是温润的手感和深情,承载着一段又一段悠悠过往。
童年的乡野村田之间,阡陌纵横,黄土路和狭窄的柏油路交错延伸,这种路面最常行驶的便是父辈那个年代的老自行车。
二舅有一辆金鹿牌自行车,在那时算是很有面子的交通工具。车子通身敦实,每个零件都彰显着做工的严谨精确,带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前轴有一枚金色商标,中间浮雕着一只矫健跳跃的小鹿,让人联想到驰骋与飞翔的自由。车身主色不过是黑、银两种,粗粗的横梁可以绑简陋的宝宝座,挂沉重的物品。
二舅家住山里,每次骑车到我家,要走三十多里路,穿过长长的高粱地,驶上国道,顶着一路白杨树荫,再过一个大桥,就到我家了。二舅每次过桥时,都把铃铛按得“叮铃铃”一阵脆响,惹得桥下洗衣服的姑娘和网鱼的孩子抬头张望。后来,有人把洗衣姑娘里的一位介绍给了二舅,他再来我家时,后座上便多了个秀美羞涩的媳妇,二舅蹬车蹬得更起劲了。
我读小学时,老师们每天都骑车子来上班。从校长到班主任,每人都有一辆黑黑大大的自行车。我的班主任许老师,骑的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他习惯在前把上挂一个军绿色书包,里面大概装着一叠作业、几支粉笔、半包便宜香烟、半盒火柴。许老师和我大姑住同一个村子,那里的孩子也来这边上学。
有次放学,我去大姑家吃饭,因为路窄,大家自动排成一个长长的单人队列,便于骑车的人过去。许老师骑着车,却并不急于扬长而去,而是缓慢地随着我们前行。他会和气地问我们背诵的古诗,想不起来了就提示一句,见我们背得流利便满脸喜悦。我们都记得,许老师那时年轻、高大、开朗,麦田间的风吹过他的大背头,英俊极了。
我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哥哥给嫂子买的飞鸽牌自行车。那时车子造型已经设计得比较秀气,适合女士骑。我骑车去寄宿中学,要穿越二舅曾穿越的那段国道。车后座经常绑着个笨重的纸箱子,里面装着干粮、换洗衣服。前面车筐里则故意塞着我的小画板,并把素描画朝外摆放,自以为很酷。小车一路颠簸飞驰,常常给我一种错觉,仿佛骑着一匹小马奔腾在无边的草原,阳光遍地,开阔无边。
光阴荏苒,当年骑车的人如今都上了岁数,但旧了的自行车还在身边。乡村赶集,几辆老牌子旧车相遇了,被主人锁在路边。它们车身斑驳,像添了皱纹的老人,又像几头沉默的老牛,任劳任怨了一辈子,如今聚在一起,也会诉说它们的往事吧?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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