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涛
陕北的冬天格外漫长,寒风裹挟着黄土,在沟壑间呼啸。可正月十五这天,天还没亮,村里的锣鼓声就响起来了。那鼓点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震得窑洞的窗纸簌簌作响。
“咚咚锵——咚咚锵——”
我趴在炕上,听着外头的动静。母亲早已在灶台前忙活,蒸腾的热气里飘着黄米馍馍的香甜。父亲准备好了扭秧歌的行头。
“快些吃,秧歌队就要来了。”母亲催促着。
果然,刚放下碗筷,就听见屋外一阵喧哗。我蹦下炕,趿拉着棉鞋往外跑。只见一队穿着彩衣的人影从坡上转下来,打头的正是村里的“伞头”王大爷。他头戴红缨帽,手持花伞,腰间的红绸带随风飘扬。
“哎——正月里来是新年啊——”
王大爷一开嗓,浑厚的声音在山沟里回荡。秧歌队跟着他的节奏扭动起来,彩绸翻飞,脚步铿锵。围观的乡亲跟着哼唱,有人拍手,有人跺脚,还有人掏出唢呐吹起来。
我挤在人群里,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平时佝偻着腰的老李头,这会儿挺直了腰板,踩着鼓点扭得欢实;总爱板着脸的张婶,脸上涂着红胭脂,笑得像朵花儿;就连平日里最腼腆的二丫,也穿着彩衣,在队伍里跳得欢快。
太阳升高,秧歌队转到了村口的打谷场。
这里早已支起了几口大锅,煮着元宵。母亲和几个婶子忙着给大伙盛元宵,趁着热气腾腾,咬一口,黑芝麻馅儿流出来,甜得让人眯起眼。
傍晚时分,村里的后生们开始准备“转九曲”。他们在村口广场上用秸秆扎成迷宫,插上彩旗,点亮灯火,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
我跟着人群在迷宫里转悠,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笑声。转过一个弯儿,忽然看见王大爷站在高处,手里的花伞在月光下格外鲜艳。他清了清嗓子,唱起来:
“正月十五月儿明,家家户户挂红灯……”
歌声在夜色中飘荡,和着远处的唢呐声,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回响。我抬头望,一轮圆月正悬在天边,月光洒在这片热土上,照亮了每一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庞。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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