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信义
是日午后,阳光稀疏,无绚烂之象。行走野外,脚下生风,指缝发冷,虽已立春,冬的凛冽尤在。但我和闻名都喜欢山野之趣,更喜欢在黄土沟道避风的土崖下,选一阳光普照之地,圈地架柴,支架搭火,煮茶闲语,成逍遥之乐。于是二话不说,携二三挚友驱车前往九嵕山下的民宿窝洞所在地张山村,寻找适意之所。
到了张山村,转过一道坡,有两户人家,门口可晒太阳,也可支架搭火,但唯恐住家忽回,叫人有点尴尬。于是,在未及远望九嵕山,也未朝拜玉皇顶的心绪中,就急匆匆下到沟道。在小路西侧有块台阶地,一片巴掌大的田园,四五棵茁壮硬实的杏树,正在孕育花期,以报春的姿态站立着。田园自然在一道土崖之下,在土崖下无风的向阳处,静默的柴草告诉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理想之地。
闻名首先发现这块理想场所,他站在土崖下的阳光处,像个孩子,兴奋不已。生命的时光能在冬日的阳光下绵延生息,那也是快乐的。闻名念叨着,手提一个不知从哪里发现的一只破损陶盆,盆底已经成残损之状,盆的轮廓有几处打碎的豁口,但做一个火盆还是不错的。他把陶盆放在杏树下,好像变魔术一样,另一只手拿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被人丢弃的一段锈迹斑斑的铁丝,绑在三根树棍支起的角架上。随行的穆总提着“恒昌堂”茯茶,端着功道杯,一路小跑进了我们预设的环境。我从车上取下铜壶、矿泉水、四只茶杯,也随穆总而来。随行的另一友人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块平板木墩,权当茶几,放在火堆旁,然后一路小跑,从车上取下简易座椅,摆在树下。闻名一看,座椅只有两把,就跑到沟里,神不知鬼不觉,竟捡回两块结绳的古砖,似乎可以当坐凳。闻名放下古砖时,眼睛发光,神性的黄土沟道,竟能发现古砖。闻名心中一喜,煮茶煮出考古来,有意思。说着,一切就绪,只待点火了。
点火之初,柴木难旺。穆总跑到沟道里的土梁上,荒径边的草屑中,采来干枯的野蒿子,闻名则捡来干枯的碎树枝,掬来碎烂的杏叶,三两下,火苗扑腾,焰火灼人。看着腾腾的火苗在火盆里跳跃,指缝发热,眼里放光,一种温热袭遍全身。穆总也显得年轻了,忽然高唱“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着我……”闻名抓起手机说,“费翔”来到张山村,一团篝火暖人心。而我,透过火苗静看冬日的山野,山上曲曲拐拐、层层叠叠,树木萧瑟、雀鸟无痕。山下平平展展,阡陌交错,村舍出新,遍地祥和。一切的发生都在道中,我不知道庄子梦蝶是怎样的玄妙,更不知道他的逍遥游诗境何在?
而我,似乎触摸到了一丝颤动的热力,给静默的冬季以勃发的消息。
就在我遐游无语时,挂在铁丝上的悬壶滋滋地冒出热气,火苗欢叫,茶香扑鼻。穆总取下挂壶,把煮好的茶水倒进公道杯,随着馨香飘动,醉红入杯,我们都惊讶了。柴火煮的茶汤色晕而发亮,鲜而醉人。轻轻举起,蓝天青碧,茶色透亮,似乎天地之间,有一团神性之水,给这张山村以神奇的诗意。要不,民俗窑洞和孩子们的休闲体验地怎么会选在这山峦之间,窑洞里外。这里真是人间福地,我们心之所归啊。
茶水入杯,我们各自品了一口。汤水入喉,云雾蒸腾,霞光环照。在这黄土沟道,品得如此茶水,忽然有一种天地真气贯胸,人间至爱暖心的惬意和快感。穆总回味再三,闻名轻轻一叹,山野煮茶,柴火煮茶,真味真香,一世难求啊。穆总说,夸张夸张。闻名哈哈一笑,人间之乐也。而我,举杯站起,抬头看天,眼前浮云尽散,阳光格外灿烂。我看见一朵水仙在时光深处独自芬芳,一朵幽兰在空谷曼妙揽月,而舌尖之韵,在泥土的味道中回旋,三日不绝。
好一杯清欢,好一段奇妙时光。
在张山村,几个凡人,在冬日柴火的燃烧中成为泥土之仙。在黄土沟道,几个平凡的世间过客,感知着生命的色彩与杏树期待的烂漫,在煮茶的休闲光景里,得道扶摇。天还是那个天,但已高远蔚蓝。人还是那些人,却能看到云鹤飞翔,石上清泉。
一堆柴火,就是我们生活的图腾。解读和构想,是我们一生的梦想。
在柴火中煮茶品茶,看似野趣,也是生趣。
生活的真,在简朴自然的状态中随处可求。人生的美,在天真无邪的语境中处处可寻。
坐春之初,围着柴火,煮着清茶,在泥土与野草们的对话中享受生活,在放松与闲适的心境下看待生命,流水自会奔涌,碧波自会荡漾。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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