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上的年轮

　　我总在深夜盯着脚底那层灰白的茧。它们像两块顽固的礁石，盘踞在双脚外侧十余年，真菌在底下筑了巢，西医的药膏、中药的药汤都成了隔靴搔痒的雨。内弟送的手术刀寒光闪闪，每次泡完澡，涨起来的菌皮被削掉时，血珠会顺着趾缝往下滴，染红瓷盆里的水——那是比疼痛更磨人的绝望，像钝刀子割着日子。

　　2025年6月2日，岳正红把我领到"派林大药房"专业手足修复时，刘永波正在柜台后捣药。瓦罐撞击的笃笃声里，他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岳总说了，你的情况我熟，40天见好，三个月断根。"

　　后来才知道，这话他不是随便说的。16岁从城固县天明镇出来的少年，在西安的柜台后数过货，在东莞的电子厂里听过电钻轰鸣，26岁站回讲台握粉笔，终究还是在洗脚店的躺椅旁握住了修脚刀。2009年下半年，他在建国路开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神足堂"，两年后搬到莲湖路，改名"樂佰足"，那扇挂着红灯笼的木门，一守就是十来年。我见过老顾客翻出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白大褂，在"樂佰足"的招牌下笑，比现在清瘦些，手里的修脚刀却一样亮。

　　药香里的修行

　　更难得的是，开"樂佰足"那会儿，他竟咬着牙报了汉中职业技术学院的中医班。四十岁的人，白天给客人修脚，晚上啃《本草纲目》，笔记本上抄满了"苦参燥湿""地肤子止痒"的批注，2022年拿到大专毕业证那天，他特意去"樂佰足"旧址站了站，说算是给那段日子一个交代。

　　2022年深秋，他把店开到中青社区，叫"福千祥"。那段日子他总说想把店开大些，让更多人知道手足护理也能做得讲究，可疫情来的时候，扩张的摊子成了负担，几十万元的亏空压得他直不起腰。直到2023年落脚"派林大药房手足修复"，他才慢慢缓过来，案头的中药包摆得整整齐齐，像他重新拾掇好的日子。

　　第一次在"派林大药房手足修复"上药时，中药水泡得脚底板发烫。他蹲在我面前涂药膏，指尖带着草药的凉，保鲜膜缠上来时，特意在脚踝处留了道松垮的褶皱："别勒太紧，皮肤要喘气。"我望着他鬓角新冒的白发，突然想起他在"大脚板"当学徒的日子——每天伺候三十多双脚，指腹的老茧生了又褪，把南派的细腻和北派的利落都揉进了刀功里，老顾客说，经他手修过的脚，连走路都轻快点。

　　四十日的新生

　　隔三天去一次的日子，像给灰暗的生活上了弦。从"派林大药房手足修复"出来，有时会绕去莲湖路，看"樂佰足"的招牌换了新主，却总想起他说的，"开店和修脚一样，得慢慢来，急不得"。第四十天清晨，我发现袜子内侧沾着层薄皮，揭下来时竟没带血，底下露出的红肉泛着健康的粉，像初春刚解冻的土地。

　　7月16日这天，我抱着锦旗站在"派林大药房手足修复"门口。阳光穿过玻璃门，照在他正在打包的药包上，标签上的字迹和"神足堂""樂佰足"时的价目表一样，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这天是我的生日，十余年的脚疾在他手里终结，像是命运格外慷慨的馈赠。

　　工会主席廖自成主持赠旗仪式时，岳正红把锦旗递到他手上。刘永波双手托着，指腹蹭过"真君子"三个字，突然笑了："当年在'神足堂'，有个老爷子总说我修得好，要送我块'妙手'匾，我没敢接，现在看来，倒是沾了岳总的光。"

　　人群里有人问他治病的秘诀，他指着墙上的《足部经络图》："其实就是让脚回到该有的样子。"风吹进来，卷起他案头的处方单，上面列着的苦参、黄柏，都是他从"樂佰足"用到"派林大药房手足修复"的老伙计。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柏油路的温度透过鞋底传上来，是久违的踏实。那些被真菌啃噬的岁月，那些刀刃划过皮肤的战栗，突然都成了铺垫——原来有些治愈，从来都藏在"神足堂"的木门里，"樂佰足"的灯笼下，藏在他从19岁走到48岁的脚印里，一步一步，把日子磨得光亮。（成宝华）